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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需要“真情话”还是”正确话”？
作文需要“真情话”还是”正确话”？福建教育学院作文工作室 石修银
一、真情是写作之源
在学生作文中，一些真情写作的文章往往会显得“出格”，并引发争议，请看下文：
让记忆格式化
我想，开学已有一个月了，在另一个学校的他，过得还习惯吗？
上学期，期末考临近，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复习功课，他默默地走到我身旁，轻轻地牵起我的手，淡淡地说：“心情不好，陪我去草坪那边聊聊吧！”我抬头望着他的脸，确实失去了常有的笑容，我迅速地将课本收好，慢慢地跟在他的后面，不敢出声。
很快地，到了离教室不远的草坪。他先行坐下，我就坐在他的左边。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开口说：“我爸知道咱俩的事了。”我的心一沉，犹如晴天霹雳，他曾说过：只要他父亲知道他有谈恋爱，定会转学，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我将头靠在膝盖上，低声问：“然后呢？”他将我的头抬起并靠在他的肩上，异常坚定地说：“你懂得的。”顺手抚去我脸上的泪水。
“什么时候走？”我有些颤抖地问。“期末一考完，就得去外地。”“一定要那样吗？”我疑惑地问。“是，一定的。”他的回答略带忧伤却不可抵抗。我突然抬头似乎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
“好了。别哭了哈。本来就难看，哭肿了，岂不是更难看了？而且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对不对？”他安慰道。“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见了呢！”我连哭带说。“放心，会见面的。咱们先回教室，安下心来好好考试吧。”
很快地，期末考结束了。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就听她们说他去外地了。暑假的两个月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更是与他失去了手机的联系。事情很明白了，他再也不回来了。可我还在经常幻想，说不定开学时，他会站在教室门口向我招手呢！
漫长的暑假结束了。我的幻想也随即破灭。望着新的教室，所有的人都在，唯独少了他的身影。我的泪水又流了出来。而现在，没有那个肩膀给我靠了，再也听不到他说：“别哭了，本来就难看，哭肿了，岂不是更难看了？”以后的以后，再也没有……
开学到现在已有一个月了，不知道在另一个教室的他过得可好。如果有来电，我一定会对他说：“亲爱的，不管现在怎样，一定要好好的，至少要比我好。既然都已分离，那么就让这份记忆格式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篇文章在阅卷场一出现，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更引起了评分的争论。
有的老师说：“零分，这样的学生这样的年纪，不好好读书，而在牵手恋爱。文章不好好思考美好的生活，却品味自己失恋的痛苦。”有的老师说：“赋分60分，这文章最多打个及格分，36分。文章语言流畅，叙事生动。只是文章思想不健康。”
如果让我来打分，赋分60分，我会打57分：文章再现作者真切的情感体验，不掩饰不虚伪，展现了自己失恋的痛苦。——这就是释放心灵、尊重生命的写作。这是为自己写作，让自己的情感直接流泻，为自己的心灵寻找到了情感释放的空间。美国心理学家艾琳·卡瑟道：“诚实是力量的一种象征，它显示着一个人的高度自重和内心的安全感与尊严感。”如此写作，可见她对自己生命的呵护与尊重，对老师的信赖与尊重。如果这样的真情话受到打压，我们的学生就不肯袒露真情，我们的教师就不再被学生视为交流倾诉的对象。我们的学生也就学会掩饰学会虚伪。
据语文科任教师说，这个学生平时作文不怎么好，老师规定的作文往往写不到300字，描写文字也是干巴巴的。但这次作文却洋洋洒洒写了800多字，而且心理描写细腻，对话描写富有个性，动作描写鲜活可感。而文章的可感形象，源自何处？源自自然再现真切的生命体验，(www.fwsir.com)源自真实再现生命真情。这就是对写作规律的遵循，是对写作本质的回归。何况，文章结尾表现出笔至最后、思至最后的冷静与醒悟，一是给予曾经的恋人以鼓励，“一定要好好的”；二是表现自己的坚强：“让这份记忆格式化，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如此作文，表现出作者对生活的反思与审美，如何有不健康的嫌疑？
二、真情表达是提升学生思想境界的基石
《学记》云：“亲其师，则信其道。”当学生敢于在我们教师面前袒露真情了，我们的写作生命，就不但可以写就鲜活而富有质感的文章，而且可以蕴蓄畅适的写作心境，营建愉悦和谐的师生氛围。反之，如果对真情作文不引导不鼓励，学生就不敢说真情话、内心话，我们交流引导的机会就失去了。下面是我的学生写的《我是一个大傻瓜》：
我是一个“傻瓜”，别人都叫我“傻瓜”。
在店里买东西，发现店主多找了钱，我返身把钱还给店主。胖店主笑眯眯地说：“你真是个诚实的好学生。”正当我美滋滋地走出店时，却听见店主小声地说：“真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像她这样傻的人。”
上课迟到了，老师问我原因，我老老实实地回答：“睡过头了。”老师笑着说：“这是世上最好的答案。”说罢把脸一沉：“到教室后面罚站一节课。”下课后，同学们都围过来：“你怎么这么傻，‘睡过头了，有谁信？”“你就不会说，走到半路发现书包忘带了？”“你就不会说单车半路坏了？”“再不行，你也可以说，送一位迷路的小妹妹回家，所以迟到了。”
对呀！我怎么就那么傻，以后我一定要学得聪明点。
一次坐车回家，好不容易挤上车，发现车上还有一个座位，我连忙坐到那位置上。心里得意地说，我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人乘车总得有个座位。正当我得意时，我发现对面站着的一位小姐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异样眼光看着我。
干吗这样看我？我心愤愤然，扭头看车外。
车到站了。啊，太好了！终于做了一回聪明人了。这下我的同学就不会说我傻了吧。咦！真怪了，怎么站不起来了？怎么搞的？
我猛地站起来，回头一看，天啊，座位上竞粘了半块口香糖！这时我对面的小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真傻啊！”
我真是个大傻瓜。
此文袒露真实心理，真实而鲜活，我颇为欣赏，给予高分。但习作者对生活的审美态度令我深思：做了应做的事而被人称为“傻瓜”，自己深感不安与羞耻，于是决计学“聪明”些，欲当个“聪明人”却又“弄巧成拙”，最后深感被人愚弄而自觉可悲。我与这位同学交换了看法：习作如做人，文中可见，你心地纯朴善良，有当今社会迫切召唤的纯真美德，而文中却流露出消极情调，此和光共尘的人生取向，并非当今为人为事所倡导。小作者与我交流后，似有所悟。第二天，他就将文章标题改为“我傻吗”，删去最末一句，并在结尾补写道：
走下车，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踟蹰路上，思绪翻滚。那笑眯眯的店主，那围上来深表同情的同学、那似笑非笑的小姐，难道他们这样才聪明？我真的傻吗？……
咳，人生有多长，人为什么要扭曲纯真的心灵，去获取些许“好处”，甚或伤害他人图得几丝快慰？
如此尊重学生，我们就有了交流引导的机会；如此启思内省，就有了审美价值与思想境界的飞跃。试想，如果不引导学生袒露真情，不给予高分鼓励，学生就不会说“我真的傻吗”的内心话，也就没有交流后的反思与自省。
三、作文教学当培养坦诚自信的个体生命
我们的作文教学不只是教学生如何作文，还承担了让学生学会表达、学会做人的社会责任。
1，作文教学首要的社会责任，就是培养一个善于表达的生命。
余秋雨先生道：“写作不是职业，是人生的基本技能；文学不是职业，是素质。”一个人说事与说理的能力，就是生存与发展的基本能力。
因此，我们对学生作文，不要动辄以思想是否正确来衡量、界定其优劣，将思想“不正确”的作文毫不留情打入冷富。写作是生命的律动，我们教师尤要引导真情作文。如果我们的学生，不能真实表达自己的思考与情感，又如何能与人交流与表达自己的思想？我们的学生能袒露自己的情感，能生动诠释自己的思想，这不只是掌握了写作的技能，更是掌握了生存的基本技能，掌握了丰富社会思想的技能。我们当为之欣喜与赞赏。
2，作文教学的社会责任，就是要培养一个个坦诚自信的生命。
作文如做人，我们培养写作生命，就是培养未来生存与发展的生命。教育家陶行知先生道：“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如果我们的学生不敢说真话，只学会说假话、说迎合老师迎合众人的话，他们将来走向社会，还能展现阳光诚实的生命吗？还能展现独立自信的生命吗？我们又如何去引导他们学会审美思辨、学会矫正坐标，进而昂立于世？
社会需要真情，时代呼唤淳朴。今天，我们要大胆引导学生袒露真情，不要用“正确话”规范或压制学生的真情或思想。诚能如此，写作生命的青春意态便能张扬，社会的虚伪风气便能渐渐廓清。此之意义，定是超逾作文本身。
本文为福建省教育厅A类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研究成果（课题编号：JA12383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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