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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文献考略

时间:2023-02-22 16:03:32 计算机信息技术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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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地方文献考略


摘 要 有关西藏的地方文献不多,本文择其要者加以考释,主要探讨文献形成背景、作者简况、版本源流、文献价值, 并对某些文献的讹误做了必要的订正。

关键词 西藏;地方文献;考略

中图分类号 K204.7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0139(2005)03—0131—07

唐代以来有关西藏地方状况的纪事、纪程、通志等汉语地方文献,数量不多。现存西藏地方文献,估计有30种左右,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刘元鼎所作《使吐蕃经见纪略》。元、明两代虽设立宣政院统辖吐蕃全境僧俗事务,政令、专使、边臣往来不断,但专门记载地方见闻的文献极少流传。从清初开始, 中央与西藏地方关系更为密切,达赖、班禅喇嘛以及各呼图克图多次接受清朝皇帝封号,西藏僧俗行政要务直属中央。此后,朝贡关系的密切、驻藏官员的任免、军旅人士的往返、商贸流通的增加,使人员往来日趋频繁,纪事、纪程之作渐多,也开始有综合性的通志类地方文献问世。焦应旃所撰《藏程纪略》、吴廷伟《定藏纪程》、杜昌丁《藏行纪程》、佚名《西藏志》、松筠《卫藏通志》、黄沛翘《西藏图考》、陈观浔《西藏志》,就是其中比较著名者。虽然这些地方文献对藏学研究有很高的学术价值,但在传抄、流传过程中也偶尔出现作者歧误、内容归属不当、文字错讹、年代不清等问题,应当进行必要的考索、辨析。

根据前辈学者对上述问题已有的认识,结合有关西藏的历史文献和研究成果, 爰就平素读史所得,笔者对以上所列西藏地方文献的作者概况、成书背景、卷目内容和文献价值做一些初步的订正、梳理工作。一孔之见,未必精当,乞请方家教正。

一、刘元鼎《使吐蕃经见纪略》

刘元鼎,唐大理寺卿。穆宗长庆元年(821),吐蕃得知回鹘与唐和亲,乃遣使者尚绮力佗思来朝,要求会盟。唐王朝下诏许之。穆宗以大理寺卿刘元鼎为会盟使,右司郎中刘师老为副使,主持会盟仪式;诏令宰相与尚书右仆射韩皋、御使中丞牛僧儒、吏部尚书李绛、兵部尚书萧倪、户部尚书杨於陵、礼部尚书韦绶、太常卿赵宗儒、司农卿裴武、京兆尹柳公绰、右金吾将军郭镟同吐蕃礼部尚书、会盟使者论纳罗在京师西郊正式会盟,唐王朝批准了赞普拟订的盟约。穆宗长庆二年(822),吐蕃赞普再遣使者赵国章来长安,唐王朝决定派遣刘元鼎前往藏地。元鼎瑜成纪、武川,抵河广武梁,经龙支城,过石堡城,越赤岭,到达位于麋谷的赞普行在,会见赞普,并代表唐朝中央参加了有赞普主盟的会盟仪式.

刘元鼎这篇纪略,将他奉旨离京,前往吐蕃会盟,沿途所见所闻,与赞普及吐蕃大臣会盟的情况,做了翔实记述。例如,他描述河广武梁所见: “兰州地皆粳稻、桃李,榆柳岑蔚,户皆唐人。见使者麾盖夹观,至龙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问天子安否?言顷从军没于此。” 这段记载对于研究唐代西北人口、垦殖、农作物情况,其史料价值自不待言。归途中所见西北山川,他也做了贴切记载:“元鼎腧湟水至龙泉谷西北,望杀俺川,哥舒翰故壁多在,湟水至潆谷,抵龙泉与河合,河之上流,繇洪济梁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狭,春可涉。秋夏乃胜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 曰紫山,直大羊同国,古所渭昆仑者也。夷日闷摩黎山。东场距长安五千里,河源其间,流澄缓下,稍合众流,色赤,行益远,它水并注则浊,故世举谓西戎地日河湟。” 这段史料对于研究唐代黄河上游地理状况,也有很高的价值。

二、焦应旃《藏程纪略》

焦应旃,清康熙五十年前后泾阳知县。康熙五十四年(1715),他奉命从军,为平定准噶尔叛乱的清军转运粮储,此次西征有4年之久。在此前后, 由于叛乱势力受挫, “潜行狡计,掠及藏地”,旋借达赖喇嘛病故,乘机拥立伪达赖喇嘛,向藏区窜扰。康熙帝特命抚远大将军、十四子允褪统领六师进剿,从西宁木鲁乌苏。同年又命平逆将军延信率师人藏,一方面遏止准噶尔西进之势,另一方面护送达仓赖喇嘛入藏,以收全胜之功。焦应旃“偕同事诸公奉调押运(军需)”,从康熙五十九年四月到康熙六十年五月的整整一年时间,经青藏高原入藏,抵达拉萨,又从康藏高原出藏, 由四川返回任所” 。焦应旃将这段“不必至而竟至之” 的“遐荒绝塞”, “不必见而竟见之” 的“荒诞险远” 生平意外经历记载下来,名之日《藏程纪略》。这篇纪略以写实见长,文笔生动细腻,引人入胜,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下面转述纪略有关北路经历的段落:

“庚子(康熙五十九年) 四月由西宁出关,走阿什汉水、日月山、哈什哈水、柴鸡口、工噶脑儿,以及夺洛、达巴等处”。这段途程昼夜温差极大, “赤日之下,雪雹时加,伏暑之中,严霜夜袭,天时地气之不同,盖与中原迥绝”。

经过两月余的艰苦跋涉,方至索力奔,然后过黄河,抵达星宿海:作者描述所见星宿海: “水面平阔无际,波澜不惊,上下无光,一波万顷。海中石山一座,相传山底有七孔,水从孔中进出,生平读山海经,览舆图记,渭‘河源’ 经出于此。” 由此前往亚喇塔夷、拜彦哈拉, “药草伤身. . 瘴疠弥毒,人畜中之,不一二日辄死,尸填道路,莫可胜计”。10天之内,焦应旃随行仆从已死去8人。七月二十一日,到达木鲁乌苏(即通天河,金沙江源头),在此与大军会合后,焦应旃仍奉命“押送牛羊,随大兵后以济军糈”。八月十一日起程,辗转藏北高原,抵达拉萨。

不久,焦应旃取道川藏驿路回署,历尽艰险、饱受冻馁, 九死一生,他回忆自己这段军旅生涯,感慨万千:“计余自丙申二月从军,至辛丑五月回署,六载于外,虽王事靡盛,劳瘁弗辞, 而以衰弱微驱,频年奔走,旦夕无休,宿露披霜,含饥忍冻,崎岖历尽,皮骨仅存,所幸以生还无恙者, 皆上苍默佑所致也。” 他57岁时(康熙六十年), “援笔以纪其略”,就是这篇《藏程纪略》。《藏程纪略》初见于和宁所刻的《西藏志》,后来又收入《卫藏通志》,是清王朝赴藏官员记述藏区经历最早的作品。焦应旃《藏程纪略》记述了自己在青海、西藏服务于军旅的艰难经历。因系亲身经历,足迹又遍及北路和东路驿道,其所记述藏区基本情况真实可信。

三、吴廷伟《定藏纪程》

吴廷伟,字端人,安徽隆阜县人。吴廷伟全州知府任满时,正当康熙帝晚年定藏之役发生,选拔能员随军办事,吴以知府职分随军督粮。一说认为,吴廷伟任全州知府时,都察院都御史张大有家人犯法,廷伟不予包庇,按律治罪, 张嫉恨之。藏事发生时,张大有遂乘机报复,推举吴廷伟随军前往绝域。

入藏之初,其随从人员14人,出藏归家,仅存3人。运粮1石,须运费20余两,而官费往往不足支付,督运1年,他个人赔累万金;又因路途异常艰苦,归来时腰背佝偻如弓,年余始愈。后升任甘肃道员,乾隆三年(1738)告归。吴廷伟回顾这段非同寻常的经历时,感慨万千:

“以上从西宁卫到藏往返通共计程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三里。自康熙五十九年四月二十八日起程,六十年五月二十日事竣,计一年有余,其间忍饥受寒、劳瘁之状,笔难尽述。惟将风土奇异、山川险阻,及所产物件,略记大概,以备查考云尔。”

吴廷伟《定藏纪程》记事之周详细腻, 以木鲁乌苏附近的一段记述为例:

“共计六十五里至以可八罕兔儿哈兔果儿,顺河边走,过三道小河岔。又过两次兔儿哈兔河,水南流,好过。此河六七股水,不深。此一站路宽平,好走,从此无薪, 皆炊畜粪。计程五十里至兔儿哈兔河边库库赛,沿河顺山边走,过二道小河,路窄高低不等,好走,草甚好。计程六十里至兔儿哈兔河边鄂儿吉兔托灰,沿兔儿哈兔河顺山边走,过二道小河,此一站先走数里窄路,后俱宽平好走,草甚好。一带出野骡子,生相与家骡一般,毛片都是栗色,脖子、肚下俱有白毛,再无别样毛片者。” ’

值得注意的是,吴廷伟《定藏纪程》对当时布达拉宫的描述,揭开了这座壮丽辉煌的历史建筑的神秘面纱,让人们从作者的笔下看到了这座宫殿的真实情况:

“藏西里许,有一座山, 山上盖坐北向南大庙,乃达赖喇嘛所住。南边山下,圈山有城三门,东西南各一门,二三里,宽大,上山之路用石铺好,一丈宽,有栏马墙, 向东上去,山后有两条路,与前边路一般。此山上房子甚多,有千门万户,至顶九层,连接套盖, 由梯而上,路径逼人。墙地皆系石灰粉成,一片雪白,第八层楼锡瓦殿,第九层楼金瓦殿,西边有一金瓦殿, 内有金塔一座, 四丈余高,镶嵌多是珊瑚宝石之类。南北有银塔各四座,丈许高,佛像与中华喇嘛寺内一般,也有铜胎,有泥像,殿内柱子有花氆氇包裹,栅幔用花蟒缎结吊,窗格子雕刻甚精,画像巧细,不能尽述。”

对布达拉宫如此逼真细致的描述,在此之前,实不多见,其史料价值自不待言。

四、杜昌丁《藏行纪程》

杜昌丁,清代江苏松江府青浦县士人,为云贵总督蒋陈锡幕宾。康熙五十九年(1720) 庚子十二月,蒋陈锡因清廷谕令陕西、四川、云南三省会剿西藏时,贻误粮运,奉命进藏效力赎罪。当时,藏程险阻,生死难卜,被人们视为畏出境途,从者闻风散去。杜昌丁与蒋陈锡交谊笃厚,有知己之恩,不忍相负,“独以倚间之望,不能久稽,请以一载为期,送公出塞”。送蒋至雪岭才返归故里。往返途程,将近一年。杜昌丁回乡以后,遂将这段“万死一生” 的往事按日记述,康熙六十一年(1722)完成了这篇《藏行纪程》。进藏路线,一般由四川成都或青海西宁,杜昌丁随蒋陈锡进藏,却是从云南昆明取道洛龙宗,杜昌丁虽然仅达藏边,但是所经中甸、阿墩子等处,均汉人罕至的民族地区,因此所记入藏途程见闻应是罕见之作。

蒋陈锡、杜昌丁从云南省会昆明出发,取道滇西入藏,其所经道路格外艰辛。《藏行纪程》详细记述了他们西行的路线与程站:近花圃、碧鸡关、安宁州、老鸦关、禄丰县、广通县、楚雄府、镇南州、酱堋、云南堡、白崖、赵州、大理府、沙坪、剑川州、九河关、阿喜(即金沙江) 渡口、黄草坝、咱喇姑、土官村、十二阑干、大小中甸、汤碓、泥西、崩子栏(即b自立,属四川)、杵许、阿敦子、多目、盐井、澜沧江、梅李树、甲浪喇嘛台、必兔、多台、煞台、下坡、江木滚、札乙滚、热水塘、三巴拉、浪打、木科、宾达、烈达、察瓦冈、天通、崩达、雪坝(夹坝)、洛龙宗。

蒋陈锡、杜昌丁自康熙五十九年(1720) 十二月十六日起程就道,杜昌丁于次年(1721)七月十一日与蒋陈锡分手东归,循旧路返回。归途也是惊险非常,九死一生。十月初一日,杜昌丁返回昆明,即与蒋公使者陆相兼程70 日, 于十二月十三日回到江苏青浦故乡。《藏行纪程》记述了他们从云南到西藏的惊险历程,不仅时间、路线、程站、见闻翔实可据,而且保存了异域风光、生态气候、民族风情等珍贵史料。兹举六月二十三日他们经过阿敦子雪道过澜沧江索桥的惊险记述,可见一斑:

“桥阔六尺余,长五十余丈, 以牛皮缝馄饨(应作浑脱)数十只,竹索数十条,贯之浮水面,施板于上,行则水势荡激,掀播不宁。盖江在大雪山之阴.雨则水涨,晴则雪消,故江流奔注无息时。舟筏不能存,桥成即断。土人系竹索于两岸,以木为溜,穿皮条缚腰际,一溜而过,所谓悬渡也,俗名溜筒江。时畏竹索之险,故俟桥成,是日巳刻,水高桥二尺余,波浪冲击,蒋公几至倾覆,赖刘牧扶掖得免。余虽不致倾跌。而水已过膝,过片刻桥即冲断, 堕水三人,一以足指挂索得生,余则无从捞救矣。”

杜昌丁对云南往返西藏交通道路的实况描述,具有非同寻常的价值。他不仅为滇藏地理、交通研究提供了珍贵史料, 而且为西南边疆现代化建设提供了历史借鉴。

五、佚名《西藏志》

佚名乾隆《西藏志》,有乾隆年间的抄本,也有乾隆五十七年关中承宣使者和宁的刻本。此书分为四卷。卷一正文为全书主体,下列事迹、山川、寺庙、天时、物产、岁节、纪年、风俗、衣冠、饮食、婚嫁、夫妇、生育、丧葬、医药、占卜、礼仪、宴会、市肆、房舍、刑法、封爵、头目、兵制、边防、征调、赋役、朝贡、外番、碑文、唐碑、台站、粮台、附录。卷二程站,按西藏与内地的交通路线分段记述,也附记了通往印度、尼泊尔等南亚国家的一些路道。卷三收录清康熙时泾阳知县焦应旃所撰《藏程纪略》。卷四附录西藏志地名、寺名索引。

原本《西藏志》为无名氏撰。乾隆五十七年(1718) 关中承宣布政使者、驻藏大臣和宁首次刊行《序》中说:撰者“传为” 果亲王,今《西南稀见方志文献》著录本署名焦应旃撰。看来《西藏志》的作者究竟是谁,尚存疑义,需要在此作一辨证。

既然驻藏大臣和宁最早提出《西藏志》作者可能是果亲王,我们就需要明了他做此判断的依据如何。乾隆五十七年,和宁在刊行《西藏志·序》中称: “是书传为国朝果亲王所撰,戊申得自成都抄本,爰付剞劂,以公同志云尔。” 可见他并无确切根据, 只是照录传闻而已。不料这种说法竟起了误导后世的作用,后来黄沛翘的《西藏图考》、许光世、蔡晋成的《西藏新志》、日人山县初男的《西藏通览》等书均沿用和宁的说法。也有例外者,如马揭、盛绳的《卫藏图识》凡例、卷首鲁华祝《序》均称《西域记事》、《西藏志》为“无名氏” 之作。《卫藏图识》为乾隆五十七年的的作品,撰者和鲁华祝为久居藏地之员, 都无法判定作者是谁。此外, 马俊良于乾隆五十七年所辑《龙威秘书》,将《西藏志》全文采入,更名《西藏记》,也不著撰者,可见无法确定撰者身份。

再从果亲王的入藏及死亡时间看,其撰者身份更是疑窦重重。果亲王于雍正十二年(1734)奉命赴泰宁,送达赖喇嘛还藏,十三年(1735) 回京, 乾隆三年(1738)去世。翻开《西藏志》的记事下限看,该书已经记述到乾隆六年(1741)班禅喇嘛坐床事,撰者连自己身后三年的事也记述了,这是可能的吗?

这次《西南稀见方志文献》选载《西藏志》,署名焦应旃撰,缘于原书附载焦应旃所著《藏程纪略》。焦应旃何许人也?康熙五十年(17II)前后,焦应旃原本泾阳知县。康熙五十四年(1715),他奉命从军,为平定准噶尔叛乱的清军转运粮储。此后四年, 他又转而增援抚远大将军允褪定藏战事, “奉调押运” 粮秣。他辗转藏北高原,抵达拉萨, 又取道川藏驿路回署,历尽艰险,九死一生。他57岁(康熙六十年) 时, “援笔以纪其略” (《藏程纪略》)。查《西藏志》记有乾隆元年(1736)章嘉呼图克图自藏入都、六年(1741)班禅坐床事,此时焦应旃已经是80老翁。当然可以设想,他虽然无力再履藏地,广征史料,撰写实录,但也可能利用他人提供的材料完成《西藏志》。但这仅仅是一种推想,要断定《西藏志》是他所撰,笔者认为还应当有更多的确凿材料(参阅《西藏志·卫藏通志》卷首,吴丰培《前言》,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出版)。

六、佚名《卫藏通志》

佚名《卫藏通志》初无刻本,稿本不著撰者。袁昶辑人《渐西村舍丛书》,也未说明撰者是谁。仅在《后序》中说: “按此书系清户部主事桂林龙松岑先生继栋校刻,伊未署名,详见先公集中。”《附记》并云:“原本未著姓名,疑即为和琳所辑云。” 所以作此推测,主要是因为《卫藏通志》“方略门” 中收录了多份和琳奏疏。

佚名《卫藏通志》共计十六卷:卷一考证(以下悉仍旧编),卷二疆域,卷三山川,卷四程站,卷五喇嘛,卷六寺庙,卷七番目,卷八兵制,卷九镇抚,卷十钱法,卷十一贸易,卷十二条例,卷十三纪略(原一卷,今分为上、中、下三卷),卷十四抚恤(原未列入门类,今新编入,分为上、下二卷),卷十五部落,卷十六经典。

有关佚名《卫藏通志》的作者,既然前人已初步指认为和琳,笔者愿就和琳是否是《卫藏通志》的作者的问题做一点考索。

和琳为乾隆时期权臣和坤的胞弟,史称他在和坤当权时, “藉势邀功”,从笔帖式“累迁” 至湖广道御史,又从吏部给事中“超擢” 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 “寻授” 兵部侍郎、正蓝旗汉军副都统。乾隆五十六年(1791), 因廓尔咯(尼泊尔)侵扰后藏,清廷谕令将军福康安带领各路劲兵,由青海前赴西藏征剿。次年二月,清廷谕令和琳驰赴西藏,办理“一切藏务” 。不久,擢升工部尚书。乾隆五十九年(1794),和琳由驻藏大臣升任四川总督,其在西藏任职的时间确有三年之久。《卫藏通志》所收录的和琳奏稿,即是这一时期上报给清廷的。若仅凭这些奏稿就认定《卫藏通志》是和琳的作品,未免牵强附会。再者,和琳平生并无著述,文章之事,恐非所长。

否定和琳是《卫藏通志》的作者,还有一个重要依据,是发现了与《卫藏通志》内容雷同的《西陲纪事初稿》。据当代学者吴丰培《<卫藏通志>著者考》揭示:

“兹见一书,名为《西陲纪事初稿》,不分卷,署名长白松筠, 为咸、同时抄本,字体甚工。核其内容,于《卫藏通志》除序次不同、略有重复外,其文义则一字未易也。乃复就《卫藏通志》中细读一遍,当为松筠所撰无疑。”

松筠,字湘浦,玛拉特氏,蒙古正黄旗人。以翻译生员,任理藩院笔帖式,充军机章京,历任蒙古、西藏、新疆等地办事大臣、将军,多有建树。乾隆五十九年(1794) 授工部尚书兼都统,充驻藏大臣,史称他“抚番多惠政”。因“和丑扣用事,松筠不为屈,遂久留边地,在藏凡五年。嘉庆四年春召为户部尚书。. . 五年充伊犁领队大臣,七年擢伊犁将军” 。松筠是一位精于考察异域情形和擅长处理错综复杂边疆事务、又喜欢结纳文人学士的官员,他任职西藏期间,著有《西藏巡边记》、《西照纪行诗》、《丁巳秋阅吟》、《西招图略》。任职新疆时,撰写了《新疆识略》十三卷、《西陲总统事略》十二卷,这是他可能撰写《卫藏通志》的重要条件。

除此之外,《卫藏通志》书中还有一些重要佐证:1. 卷四程站门有驻藏大臣、工部尚书、都统松筠《巡边记》,为乾隆六十年夏四月之事,与和琳无涉;2.卷六寺庙门下永安寺,是乾隆六十年御赐之名,也无关和琳的事;3. 《卫藏通志》卷九镇抚门后附驻藏大臣衔名表,并不是编排到和琳任职为止,而是编排到松筠任职为止;4、卷十四镇抚门收录奏议,大多为乾隆六十年二月以后松筠及帮办大臣和宁会衔奏议。和琳在乾隆五十九年交卸驻藏大臣、改任四川总督以后,断无再与闻藏事之理。因此基本上可以确定,《卫藏通志》为松筠所撰或松筠组织他的幕僚们撰写。

七、黄沛翘《西藏图考>

黄沛翘,字寿菩湖南长沙善化县人氏;有经世之才,留心时务。同乡学者黄锡焘在此书序中称他“早岁从戎,官蜀最久”。光绪初年,黄沛翘官至道员,是四川总督丁宝桢处理西藏问题的智囊人物,著有《西藏图考》。这部图考连卷首在内,共计九卷:

1.卷之首序言(固始丁士彬、善化黄锡焘、长洲顾复初三序)、例言、宸章;
2. 卷之一西藏全图(小引说)、沿边图说、西招原图说、乍丫图说;
3. 卷之二西藏源流考、续审隘篇、内地程站附考;
4. 卷之三西藏程站考(诗附);
5. 卷之四诸路程站附考;
6. 卷之五城池、津梁、关隘、塘铺、山川、公署、寺庙、古迹、土产汇考、名山大川详考:
7. 卷之六藏事续考;
8. 卷之七艺文考(上)、附奏议;
9. 卷之八艺文考(下)、外夷附考、附喀木西南解说辨异。

对黄沛翘《西藏图考》的价值,结合时人较为允当的评论,笔者认为有两大特点:

笔者细读《西藏图考》,发现此书第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将古今有关西藏的地形地貌、山川河道、交通道路加以融会贯通,择善而从,形成了系统完善的藏区地理志。当时,黄沛翘的同乡学者黄锡焘已称其书“旁搜博采”,“于古今沿革、山川险易、道里远近,条分缕析, 了如指掌。若有事于西藏,此为(指) 南针” 。

另一个显著特点,是他吸取了诸多西藏地图的优点,博采众说,又通过自己的调查研究,绘制出前所未有的西藏全图。顾复初认为: “寿菩观察久绾军事, 留心边务,乃博采众说,规方计里,绘为诸图;又搜罗艺文、土风谣俗,莫不毕成。”

此书一问世,即成为解决中、印边界争端,维护我国领土主权的重要参考文献。

19世纪下半叶,英国以其殖民地印度为侵略基地,吞并了哲孟雄(锡金),进而侵扰布鲁克巴(不丹)、廓尔喀(尼泊尔),试图开通南亚诸国与中国西藏、四川等省的贸易通道。光绪九年(1883)春,廓尔喀(尼泊尔)所属巴勒布商人在西藏被掳,廓尔喀与中国西藏边界出现紧张局势。负责兼理西藏事务的四川总督丁宝桢,为防范英国侵藏图谋,奏准清廷后, 派遣丁士彬驰赴西藏勘办。丁士彬于光绪十年(1884) 四月衔命出关,闰五月抵达川藏交界。此时他得知廓尔喀已与西藏地方当局和解,藏使也已经入告清廷。丁士彬退驻巴塘,不久奉命返回成都。这次受命前后,丁士彬深切感到,西藏“关系中外利害,数倍于昔。而考其山川险要,与其道路出入,关隘分歧,尤今日之急务”。于是他“访求各种兴图及诸家记载,携之行箧。凡至一地不惮咨诹。稽其异同,察其风气,欲他时纂集成书,为筹边之一助” ”。恰值同官黄沛翘将所撰《西藏图考》出示,并向他求教。他细读之后,发现自己“凡昔所裒辑者, 君皆已有之,且加详焉;即有余于君之外者,类皆郢书燕说,不足为轻重” 。可见当时处理西藏事务的官员对此书已有很高的评价。今天看来,除因地图等受到测绘手段的限制,未能精确、详尽以外,其文字记述部分,仍有不可低估的历史文献价值。

八、陈观浔《西藏志》

陈观浔,字酉生, 四川成都人,清光绪十一年(1885)拔贡。熟捻史、地文献, 工于书法,有《敏求斋遗书》等著作传世。1920年前后,得到四川军政首脑人物熊克武、杨庶堪、杨森、刘湘、邓锡侯、刘文辉、赖心辉等人支持,酝酿编修《四川通志》。民国十四年(1925),四川军务督理杨森在成都设立四川通志局,正式编修《四川通志》。富顺县前清进士宋育仁被聘为总裁,宋延聘陈观浔襄与编修事。其中,陈观浔所编修的《西藏志》已完成初稿,而《四川艺文志提要》尚未完稿,陈观浔即因病逝世。

陈观浔逝世后,《西藏志》辗转存放, 已成残稿。陈氏后人过录的抄本不分卷,依次划为31个部分,包括的要目有:《总论》、《卫藏疆域考》(附表)、《卫藏山川考》、《西藏名山考》、《支山名义考》(附表)、《西藏大川考》、《支水名义考》(附表)、《西藏湖池考》、《西藏海子考》、《西藏津梁考》(附表)、《西藏城廓考》、《西藏都邑考》、《西康定郡考》(附表)、《西藏寺庙考》(附表)、《西藏寺院内部及礼拜考》、《西藏道路交通考》(附表)、《西藏关隘考》、《亚东关通商》、《西藏塘铺考》(附表)、《西藏种族及其沿革》(附表)、《西藏官制》、《西藏兵制》、《西藏人御敌之方法》、《汉兵行军康藏应有之准备》、《西藏礼俗》、《西藏货币》、《西藏贸易》、《西藏度、量、衡》、《西藏矿产》、《西藏土宜考》(附表)等。陈观浔稿本虽然幸存下来,却一直没有出版机会。

1985年,为适应各地编修新方志的需要,也为着学术研究的的需要,巴蜀书社委托四川省地方志协会理事、旧志整理委员会委员、四川省图书馆古籍部地方文献专家何金文先生将本书整理、点校出版,终于使这部幸存半个多世纪的稿本得以问世“ 。笔者所见到的陈观浔《西藏志》,就是巴蜀书社1986年出版的何金文整理、点校本。

从上列要目即可看出,陈观浔编修的《西藏志》,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西藏地方文献大全。这部方志几乎包罗了有关西藏历史、地理、民族、宗教、文化、习俗、城市、交通、商贸、货币、物产、政治、军事等许多重大专题,与方志编修的要旨“志贵周详” 契合。因此,这是一部名副其实的西藏区域志,在西藏方志历史中应有他的地位。

陈观浔既有深厚的旧学功底,又舍得下苦功夫,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几乎搜罗了此前各种有关西藏的记述,包括正史、野史、纪事、纪游,以及其他丛书、方志、总志中涉及到的西藏文献资料,然后按照预定编撰纲目,进行了大量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考订制作工作,终于完成了这部气势恢弘的《西藏志》。

“惟后藏极西边界,有噶尔达地方卡隘二处:一名‘萨迦岭’,一名‘春堆’。此二处均与廓尔喀(尼泊尔) 相通。又定结地方卡隘一处,名‘擢拉山’。此处与廓尔喀、哲孟雄(锡金)相通。又帕克里地方卡隘三处:一名‘哲孟山’,与布鲁克巴(不丹)相通;一名‘哈尔山’,与布鲁克巴小路相通;一名‘宗木山’,与宗木相通。以上六处,均通江孜前后藏大道,为总汇要隘。恐有外人侵占情事,如廓尔喀侵占哲孟雄、作木朗二处情形, 故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 九月,上谕立定地界.设立鄂博。”

陈观浔长于文献考证,《西藏志》充分体现了他的治学特点。他从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科学态度出发,每记一事,总是追根溯源、考订翔实,又用深入浅出、言简意赅的方式表述出来,让读者清晰、明了。仅取《西藏种族及其沿革》一段为例:“凡考种族,当考其源流,其种族乃能确定;未有不悉其源,而能区别其流者也。

“西藏古为西南徼外,诸羌戎地。其先为伯夷甫,黄帝之裔也。舜窜三苗于三危。三危者, 为喀木、为危、为藏。喀木亦日‘康’, 即今打箭炉、里塘、巴塘、察木多之地。危亦日‘卫’,即布达拉,亦名拉萨诏,今称‘前藏’。藏即‘扎什伦布’,本拉藏汗所治,今称‘后藏’。《禹贡》: ‘西戎即叙,即松、茂、威、保,及卫藏诸羌是也。’ 秦时有羌无弋爰剑者,初为秦虏,后得亡归。至其曾孙忍,秦兵临渭首,灭狄源戎。忍之季父功,畏秦威,将其种人附落南出赐支河西数千里。赐支者,《禹贡》所谓‘析支也’。其后子孙支分,各自为种,凡百五十种,发羌、唐旄等名号,不可殚记。至吐蕃始祖,本发羌属,居析支水西,以突发为国号,语讹谓之‘吐蕃’。”

阅读如此精粹翔实的考据,就足以证实陈观浔《西藏志》的深厚根基了。在中国快速走向现代化的21世纪的今天,这部富有学术价值的《西藏志》一定会发挥更重要的历史借鉴作用。

(张莉红,成都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

〔出处〕 中华文化论坛 2005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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