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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的教育和教育的解放
清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龚自珍在他的寓言体散文《病梅馆记》中针对“江浙之梅皆病”的残酷现实,提出了他的“疗梅方案”。“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综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纵即纵其个性,顺乃顺其天性,解其束缚,放其自由,“解放”成为恢复病梅生机的必由之路。此言虽小,可以喻大。龚氏所欲治疗的是缺乏生气的病态人才,我们认真研究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思想,寻绎其与现代教育理论的根本契合点,不难发现,陶先生所大力倡导的创造教育,正是希望能够以解放的教育之法,奏教育的解放之功。 陶行知先生于上个世纪40年代曾经大声疾呼:“创造的儿童教育,不是说教育可以创造儿童,儿童的创造力是千千万万祖先,至少经过五十万年与环境适应斗争所获得而传下来之才能之精华。发挥或阻碍,加强或削弱,培养或摧残这种创造力的是环境。教育是要在儿童自身的基础上,过滤并运用环境的影响,以培养加强发挥这创造力,使他长得更有力量,以贡献于民族与人类。教育不能创造什么,但他能启发解放儿童创造力以从事于创造之工作。”(《创造的儿童教育》,发表于1944年12月16日《大公报》,见《陶行知文集》第749页)简言之,陶行知的创造教育核心,就是对“解放”式教育的呼唤。 我们且看他对以“解放”为宗旨的教育的期盼之殷: “解放小孩子的双手。……中国对于小孩子一直是不许动手,动手要打手心,往往因此摧残了儿童的创造力。……爱迪生得到了母亲的了解,才一步步的把自己造成发明之王。那时美国小学的先生不免也阻碍学生的创造力的发展。我们希望保育员或先生跟爱迪生的母亲学,让小孩子有动手的机会。 “解放小孩的嘴。小孩子有问题要准许他们问。从问题的解答里,可以增进他们的知识。孔子入太庙,每事问。我从前写过一首诗,是发挥这个道理:‘发明千千万万,起点是一问。禽兽不如人,过在不会问。智者问得巧,愚者问得笨。人力胜天工,只在每事问。’但中国一般习惯是不许多说话;小孩子得到言论自由,特别是问的自由,才能充分发挥他的创造力。 “解放小孩子的空间。……现在鸟笼式的学校,培养小孩用的是干腌菜的教科书。我们小孩子的精神营养非常贫乏,这还不如填鸭,填鸭用的还是滋养料,让鸭儿长得肥胖的。我们要解放小孩子的空间,让他们去接触大自然中的花草,树木,青山,绿水,日月,星辰以及大社会中之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自由的对宇宙发问,与万物为友,并且向中外古今三百六十行学习。创造需要广博的基础。解放了空间,才能搜集丰富的资料,扩大认识的眼界,以发挥其内在之创造力。 “解放儿童的时间。现在一般学校把儿童的时间排得太紧。一个茶杯要有空位方可盛水。现在中学校有月考,学期考,毕业考,会考,升学考,一连考几个学校。有的只好在鬼门关去看榜。连小学的儿童都要受着双重夹攻。日间由先生督课,晚上由家长督课,为的都是准备赶考,拼命赶考,还有多少时间去接受大自然和大社会的宝贵知识呢?”(《创造的儿童教育》,《陶行知文集》第752-753页) 解放双手,解放嘴巴,解放空间,解放时间……我们仔细看去,在陶先生的心目中有着的是什么?那是对于每一个孩子的真挚的同情、真切的了解和真诚的希望。什么叫以人为本的教育,解放的教育就是;什么叫创新的教育,解放的教育就是;什么叫现代的教育,解放的教育就是。 半个多世纪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的学校教育中,学生们获得解放了吗?想起来就不免汗颜。 让我们看一看如今学生的双手。“动手能力差”几乎成为绝大多数学生最现成的评语。不信你可以让一位中学生自己动手修理自己的课桌椅,动手制作一个生物的标本,动手完成一个化学实验,动手设计一个数学的教具……我们很容易发现这样一个事实,现在有许多高中的学生连最起码的纸飞机也已经不会折了。许多学生据说已经是“电脑迷”了,但是,如果我们深入了解一下,就会发现,他们最熟练的手技,其实不过是点击鼠标和按动键盘上的几个箭头,他们实际上仅仅是所谓的“电玩”高手而已。我们不能无视这样的事实,绝大多数学校的劳动技术课程是应付检查的摆设,许多小发明小创造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作秀式表演。我国中小学生整体的动手习惯还远未养成,遑论什么动手能力的提高。前不久曾经有过在国际夏令营中我们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剥鸡蛋的笑话,有人认为,一个学生,只要学习成绩好,不会剥鸡蛋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们说,这里透露出来的其实不仅仅是生活能力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的教育对于学生的实践参与度是不是得到应有的重视的问题。我们也许还有这样的记忆,进入学校以后老师对学生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大家把手放到背后或者端端正正地摆在大腿上,除了要发言时举手的动作以外,学生的双手基本上是处于“闲置”状态。对于学生双手的漠视还可以有一个例证。如果我们愿意做一个调查,就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现在的学生握笔的姿势合乎写字要求的不多。某重点中学的一个班级参加学校的歌咏比赛,希望找一个可以在合唱时打打节奏的指挥,然而,让人大惑不解的是,这个希望竟然是一个奢望。 以实施新课程标准为核心的基础教育教学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作为新课程标准的教育理念之一,就是不仅要努力改变以往教师带着课本走向学生的传统教学形式,还希望改变教师带着学生走向教材的所谓“启发式”教学模式,大力倡导一种学生带着问题走向老师的理想的学习方式。“互动”成为一种课堂教学质量的评判尺度,这比过去我们所强调的双边活动有着根本的不同。因为双边活动的核心还在教师,学生是在教师的规定范围、规定情景内进行着有限的活动。如果说,传统的教学方法是教师在努力完成着自己的传道授业任务,学什么,怎么学都由教师说了算,学生的主动性几乎被完全束缚,是裹足而成的“三寸金莲”;那么,强调双边活动的教学则是在教师允许的区间给学生一定的自由,而学什么还是得由教师来确定,这样的教学模式相当于“解放脚”。只有让学生带着问题走向老师,那才是一派天真,充满了教与学的无穷变数,也充满了学习的生机和乐趣,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解放的教育。陶行知先生这样热情洋溢地呼唤着要解放孩子的嘴巴,让他们敢于发问,乐于发问,勤于发问,甚至把解放孩子的嘴提高道了言论自由的高度去立论,这也许不能看成是一种调侃和幽默,而是对于这一教育思想内涵实质的深刻揭示。无独有偶,李政道博士为苏州某重点中学的题词也特别强调:“要学问,先学问;不学问,没学问。”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着眼于解放学生的嘴巴,才使得陶行知先生的教育思想更加具有了现代教育的意义,并再一次地在更深入的层次上和我们的新课程改革背景达成了默契。 陶行知先生主张解放的教育还关联着我们的课程开发和教材建设的内容。他所指称的教育空间,主要就是我们的教学内容。我们的教材建设一向有着很严重的画地为牢的倾向。这倒并不只是说我们的教材如何受到了政治或经济的支配和影响,虽然这样的支配和影响确有存在而且比重不小;而是说我们的教材过于强调了文本性,却从根本上疏离了鲜活的自然和人生的实际。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沧海桑田,离合悲欢,这一切都不是既定的文本可以充分展示的,呆滞的文本也很难提供给学习者以生命体验般刻骨铭心的刺激。当我国载人航天获得伟大成功的时候,我们的学生多么希望自己的航天知识能够了解得更专业一些;当周围被污水秃山包围的时候,我们的学生多么希望能够把拯救环境的意愿化为切切实实的行动;当眼前盛开着明艳不可方物的花卉的时候,我们的学生多么希望能够准确地叫出它们的名字,并且更亲切地知道它们的特征和栽培的知识……大千世界,入眼成像,举手投足,休戚由心。解放的教育当然需要有开放的教材体系,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学生能够把自己接触到的一切都看成了获取知识和能力的材料,那就等于把自己所在的一切空间都化成了教室课堂,那将是我们教师们多大的幸福?正如龚自珍疗梅时的第一步骤:“毁其盆,悉埋于地”,他当然知道盆不是参天乔木的立足之所,只有后地高天,才能够提供最丰富的养料和最广阔的空间,让树木尽情地、健康地成长。让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能够得其所哉,难道我们不也有着解放的快乐? 解放的教育将遇到得最大挑战也许还是时间的解放。陶先生指出:“一般学校把儿童全部时间占据,使儿童失去学习人生的机会,养成无意创造的倾向,到成人时,即有时间,也不知道怎样下手去发挥他的创造力了。创造的儿童教育,首先要为儿童争取时间之解放。”(《陶行知文集》第754页)放眼当今的中小学教育实际,我们不无痛心地看到,相当多的学校,都在努力把学生的一切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尽可能地安排到某个学科甚至某个教师的名下,从早读到晚自修,一个学生每天往往排有10到12节课程。周末补课、假日补课的现象也是屡禁不止。此外,各类考试纷至沓来,无情地占用着学生可怜的一点点课余时间。更有不少家庭,还在想方设法给孩子安排着家教。说实话,这样的教育如果还没有把学生逼疯,我们就应该为孩子的心理承受力感到骄傲了。当前弥漫在不少校园里的厌学情绪,师生们的疲于奔命和创造激情的缺乏,推原祸始,不能不说正是现行考试制度引领下的压榨性教育教学。 束缚久了的手脚有可能麻木,束缚久了的思想有可能僵化。重温半个世纪前陶先生关于解放的教育的呼唤,把握当前推行新课程标准的教育改革时机,真正认识教育以人为本的精神实质,打碎束缚我们探索前行的盆盆罐罐,我们才可能有幸拥有充满着魅力的解放的教育,才可能争取到创造力勃发的教育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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